风柳意

23.
吴邪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家小瓶子终于长大了下手如此稳准狠，就被手指上开始隐隐发烫的扳指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状态，难道是闷油瓶就在离我极近的地方？
然而下一秒，扳指又恢复了它冰凉的温度，任吴邪如何摆弄它也没有再次发热。
“我的错觉？”吴邪皱了皱眉，将小瓶子放在了地上。“小瓶子你先回去，哥哥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就回来了。”肯定不是错觉，闷油瓶一定就在附近，无论如何也要先找到他。
张起灵看着吴邪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着，留下那个人。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然的看了眼那具已经全无生气的尸体，然后走向后花园。
自己的神智虽然恢复了，但身体并没有变回来，他现在还需要留在这里，积蓄力量。那个魔王不是一直在研究解咒和解毒的方法么，也许待在这里更有好处也说不定。
对于吴邪，他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十分复杂，明明互相都不熟悉，甚至明知道对方把自己带回来也是别有心思，但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去亲近他呢？
还有，吴邪要找的人究竟是谁？刚才他的表情，是不是因为突然发现了那个人？
敛目掩去眼中的情绪，张起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嫩弱小，简直不忍直视。要想做什么光靠力量可不行，还得要有身体啊，他可没有耐心再花十几年一点点的长起来。
而吴邪则还在魔城里四处乱转，每一尺每一寸他都慢慢走过，就连谁家诞生了小魔族他都进去看了看，但是仍旧一无所获。
“怎么会呢？”吴邪不解的摩挲着扳指，叹了口气。
  这个闷油瓶，跑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他啊。
月光撒在空旷的街道上，吴邪回头望了眼自己城堡的方向。
难不成他还在城堡里？

转了半个晚上，吴邪才彻底放弃，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腿，他迈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为了找那家伙，自己可是走遍了整个魔城啊。
也不知道小瓶子睡熟了没有，想起小瓶子那软软的小脸蛋，吴邪不自觉的心情都变得愉悦了几分。干脆不找闷油瓶了，就和他的小瓶子一起好好待着吧，把小瓶子养大，然后让他继承王位再和人族打一场，把人类的王族也收复回来，再把两族合并，前景一片光明啊。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吴邪首先看向床的方向，上面却空无一人。
“小瓶子？”叫了两声，仍旧无人应答，吴邪立刻转身出去寻找。这里是魔王的城堡，不会有魔族把他带走的，那就是他自己没有回来。
在自己城堡里又转了一圈，最后吴邪才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他。
就像那天自己看到他一样，小瓶子依旧一个人在抬头看着月亮，显得很孤独无助。
“不是让你先回去睡吗？哥哥回去没看到你很担心啊，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知道吗？”吴邪从他身后环住了他，恍然间竟有了种奇怪的安稳感。
张起灵像往常一样蹭了蹭吴邪，窝进他的怀里，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那个吴邪眼中的那个小瓶子了，他是张起灵。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吴邪感受到怀里小瓶子的僵硬，连忙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是不是着凉了？来，哥哥抱你回去。”说着他就把小瓶子抱了起来。
张起灵的身体更僵硬了，天知道他是怎么抑制住自己挣扎的欲望的。这大概也就是吴邪，如果换个人，自己八成就会给他一剑了吧。
就像当初自己刚清醒过来时死掉的那个人，只可惜当时自己只是神智清醒而力量不足，否则现在根本不会像个孩子一样任人摆布。
怀里的小瓶子身体更加僵硬，甚至隐隐有着抗拒的意思，吴邪顿觉心疼，又亲了亲他的发顶。“抱歉，哥哥以后晚上不出去了，让你害怕了吧。”
张起灵闻听这话，心底也是冒出了一些无名火。“你不是还要找人么。”只要有了那个人的消息立刻就可以把我丢下，不，吴邪丢下的那个孩子不是我，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身体这个状态久了，连思维也不受控制了，吴邪又不是自己的家人，他也没义务一直陪着那个小瓶子。
张起灵觉得自己非常矛盾，一边不想承认自己是那个弱小的小瓶子，一边又想做吴邪百般爱护的小瓶子。
我到底，是谁？

直到人族攻来，张起灵也没有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从不是爱纠结的人，可在吴邪身边，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做很多事情，甚至安于在他身边做那个他喜欢爱护的小瓶子。
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亲昵的亲情吗？
应该不是，他连自己小时候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记不清。而且最近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容易满足了，想时时刻刻的见到吴邪，想让他陪着抱着，想亲他，想……像以前一样的保护他而不是只能缩在他的怀里当个孩子。
“魔王陛下，您还不准备反击吗？”依旧是奶团子形象的大臣坐在议事殿中不解的问吴邪。
在几个月以前，吴邪就从黑瞎子给他的书上找到了解咒的方法，但出于私心，他并没有给那些奶团子解咒。毕竟一群奶团子可比一群老爷子要赏心悦目的多，和他们在一块儿议事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许多。当魔王的，偶尔任性一下应该也没关系吧。
“巩固结界，把人类阻隔在外就够了，将外边的族人撤回来，不许伤害人类。”吴邪拄着下巴，将面前的公告又翻了一遍。“不过，如果他们不长眼的敢伤害我们一个族人，那就双倍还回去，直到他们知难而退。”
“可是……”奶团子还是有点不能理解他们魔王陛下的逻辑。
“照我说的做。”吴邪站起身，把公告放在了桌子上。“并不是所有人类都罪无可恕，他们只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我们反击，那么以魔族对人族的怨气，他们将全部覆灭。”对魔族，吴邪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不能让整个人族遭受灭顶之灾，虽然那是他们的王自找的。
毕竟，自己前几次也是人类啊。哦，还有小瓶子，总不能让小瓶子没有家。

“遵命。”奶团子单膝跪地不敢再抬头反驳，他知道自己逾越了，魔王陛下的命令只需要遵从，不需要质疑。
吴邪见他这样虽然很想将他扶起来，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威严，他还是拂袖离开了。今天他要去视察边界，安抚驻守的魔族将领的情绪。最近那边杀伤的人类越来越多了，已经开始有弑杀的趋势蔓延开来，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吴邪。”张起灵就站在城堡的大门口，他知道吴邪今天的行程，要一个人去边界可不行，会有危险的。
“瓶子乖，回去睡一觉，我很快就回来了。”吴邪的手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自从上次他去找闷油瓶回来后，小瓶子就非常抗拒他的亲近举动，虽然还是一样的同吃同睡，可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我和你一起去。”张起灵没有给吴邪继续说话的时间，率先走出了城堡。
真是和闷油瓶一样的犟，根本不听别人的话。吴邪无奈的摇摇头，却没有拉他回来，他现在已经百分之一万的肯定了，这个小家伙长大了一定是个闷油瓶二号。
两人来到边界本该是魔域森林的地方，两族在这里展开了好几波攻势，混乱的魔力导致土地焦黑一片，现在这里已经寸草不生了。
一位魔族将领看到吴邪到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地图，迎了上去。“魔王陛下。”
“不必多礼，你们辛苦了。”吴邪弯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将领，伸手抚平了他身上服饰的褶皱。
张起灵垂目，将不满的情绪压下，亦步亦趋的跟在吴邪身后。这里是战场，吴邪还会往前走的，不看紧他肯定会出意外。
吴邪可是魔族之王，是魔族全族的信仰与象征，擒下他，就代表着魔族的战败，人族的胜利，对方绝不会无视他。
而且，吴邪对老弱病残毫无防备之心，会吃大亏的。

“伤亡情况如何？”吴邪边走向治疗伤员的木屋群边向将领问道，周围的血腥味很重，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人族的还是魔族的。
或许，二者都有。
这就是他拒绝挑起战争的最大原因，一旦他们开始发动进攻，受伤最大的一定是平民。魔族还好，他们从出生开始就有魔力保护自己了，可人族除了青壮年以外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魔族如果真的出了魔城，那就真的是屠杀了，可惜那个人类的新王族并不懂这个道理。
“阵亡的魔族很少，我们已经安顿好了他们的家人。伤残的魔族大约有两千个，大部分已经送回魔城修养了，这里只剩下了一些不能搬动的重伤员，我们正在尽力医治，但是……”那个将领有些欲言又止。
“说吧，没关系。”吴邪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一般但是后面肯定没什么好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伤口无法愈合，如果找不出原因，他们很可能很快就撑不下去了。”将领又跪了下去，要是魔王陛下算他个知情不报那就完了。
“为什么不上报？”吴邪的语气极差，也没有再扶起他。
“因为就连魔族中最有威望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大家不愿为这种无望的事惹您不快，众人决议，要瞒着您。”将领的头低得更甚。“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还请您息怒。”
“带我去。”张起灵来到了将领面前。吴邪不希望有人死去，那么他会尽力的，用他自己的力量。
吴邪略带诧异的看了眼小瓶子，他和自己生活了这么久可从来没有主动和陌生人说过话。不过很快，吴邪就反应了过来。不管小瓶子要做什么，既然他想，那么自己只要允许就够了。“带他去。”虽然那家伙有些愚忠的味道，不过……法不责众，更何况魔族本来就是这样忠诚的种族，只是方式用错了而已。
“是。”觉得自己侥幸捡回条命的将领迅速起身，领着刚到他腰际的孩子去看那些重伤的魔族。“重伤的魔族一共136位，五位一间屋子，由医者照顾，可情况不容乐观。”
张起灵走进其中一间，驱逐了除吴邪以外的所有魔族后，才查看起了床上魔族的伤情，然后眉头也是不由蹙了起来。
伤得太重了，如果每一个在这里的魔族都伤的这么重，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完全治愈。
那么就先减轻一下他们的痛苦吧，让他们不会那么快的就丧命。

“别勉强自己，你还是个孩子。”吴邪满脸的担心，他知道这小瓶子犟，说什么也不会听，可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这小家伙有本事，要求进来看伤员肯定也是有办法的，但他还那么小，就算能用魔力治好一个伤员，这里这么多伤员，他一个人怎么救得过来？
孩子？我可不是孩子。
张起灵背过身，在吴邪看不到的角度，指尖泛起水蓝色的光泽，在左手手掌上轻轻一划。然后掌心中同样光泽聚起，其中隐隐掺了几丝红色的血痕。
他的血本身就是治伤的良药，加上这些魔力，帮他们祛除体内的不良状态是没问题的，只要伤口开始愈合他们体内的伤势恢复起来就会快的多。
吴邪本来是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小瓶子的，可当他的扳指又一次发热起来时，他的脸色就变了。这次吴邪没有直接跑出去找人，而是将自己的魔力化作触手注入大地，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方圆几公里内全部是魔族的气息，除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瓶子。
不对啊，自己和他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扳指都没发热，怎么会突然……突然？是因为他用了魔力？想起上次扳指发热时的场景，吴邪心底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如果小瓶子真的就是那个闷油瓶，那么他装傻充愣的本事可真是厉害。
不对，在他看来我应该只是个陌生人，先冷静先冷静，他不一定是张起灵。
强自压下自己翻滚的情绪，吴邪跟着张起灵来到了第一个伤员床前。只见张起灵伸出手，在那魔族额头上抚了过去。蓝光和血色一同涌进了他的身体，很快，三只黝黑的小虫子就从那个魔族的伤口里爬了出来，掉在地上后几秒就翻了肚皮。

吴邪捡起一只已经死去的小虫子，细细查看，好像是血息虫。他从典籍里看到过，这种虫子是一种人类王族独有的蛊虫，但是和魔族的禁地一样，都是不允许动的。
这新王族还真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血息虫繁衍极快，以肉体为宿主，在把人吸干以前是绝不会松口的。最可怕的是，它们会钻进皮肤底下，让你在不知不觉中死去。
“他们怎么敢用这种东西？”血息虫可不分敌我，人族会伤亡更重的。
“争权夺利而已。”张起灵眼中寒光闪烁，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他不在人族里，又对那些利用他的家伙深恶痛绝，那他只要护好吴邪就够了，用不着为那些家伙费心思。
吴邪挑了下眉，小瓶子可说不出这种话，他虽然有主见却绝不会对人族的事擅加评论，这算是马脚？
这道理就和疑邻盗斧差不多，或许是心理作用，反正吴邪就是觉得这个小瓶子可疑，非常可疑。
当这种怀疑持续到他们来到第二个木房子里时，就已经转变为肯定了。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小瓶子一用魔力扳指就发热？张起灵，你这明显是在骗我啊，隐瞒身份很好玩？你会和个陌生人同床共枕同吃同宿？这家伙，太过分了。
但他很明显选择性遗忘了，他自己也骗过还是小瓶子的张起灵的。
吴邪心里的怨念越积越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直担心着闷油瓶的，而当事人居然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吃好睡？
在张起灵将最后一个重伤患体内的血息虫驱逐出来后，他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吴邪。这不像他，一般这种时候吴邪已经过来抱了。
“怎么？还等着我去安慰你么，张起灵。”吴邪环胸靠在木门上，脸上的表情阴沉的似是要滴出墨来。
张起灵闻言本就因为脱力而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脱力带来的晕眩使他摇晃了一阵，跌坐到了地上。
吴邪心下一惊，下意识的就想去扶，却在伸出手后硬生生的停下了。“你早就记起来了是不是？”就只是瞒着我，看我为了你一有风吹草动就四处奔走？
张起灵没有否认，他也不能否认。
但其实，他们两个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吴邪是认为张起灵想起了所有，是包括他们在另几个世界的事情。张起灵则是认为吴邪知道了他就是人族曾经的王族，是在故意欺瞒，以前对他那么好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外表是个孩子。一个来自人类王族的小孩子和一个来自人类王族的成年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如果吴邪愿意，他现在就可以用任何借口处死自己。
魔族讨厌欺骗，这是传承下来的性格。
“抱歉。”张起灵挣扎着站起，垂下头想要避开吴邪离开这里。虽然人族也在通缉自己，但死在仇人手里总好过让吴邪处死他，这一天从他决定待在吴邪身边时就已经想到了。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吴邪伸出手臂拦住他，眼里的戾气因为他那两个字消退了不少。

不管张起灵的心智如何成熟，他的外表还是个孩子的状态，只要是孩子，吴邪就不会真的跟他发那么大的火。
他舍不得。
张起灵闻言立刻站定，面沉似水，吴邪想怎样他其实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这几个月来，他确实是骗了吴邪的。
“你这副表情是想干什么？我说屈了你了？”吴邪用指头戳了戳他的小脑袋，却没敢使太大力气。
张起灵摇摇头，一言不发，他怕他一说话又会惹吴邪生气，多说错对，不如不说。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吴邪那么上心，可不想让吴邪受半分委屈的心思却是很明显，他从来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即使那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你……算了，看在你全力救治我魔族下属的份儿上，先随我回去，然后再说。”吴邪见他这副受气包小委屈的模样实在是说不出重话了，一甩衣摆就出了木屋，张起灵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他了解吴邪，对方愿意暂时放自己一马大抵是因为自己现在还是个小豆丁的样子，若是变回原样，吴邪估计早就翻脸了吧。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那个下毒的人产生了一种类似感激的情绪，要不是他，自己也没法再待在吴邪身边。
“魔王陛下。”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将领一见吴邪出来连忙迎了过去，却发现他脸色铁青，显然是正在气头上。而身后跟着的那个人类小孩也脸色难看，脚步虚浮，似乎是使用魔力过度的征兆。但魔王陛下却没有像来时那么护着他，肯定是这个小家伙惹魔王陛下生气了。
哼，身为人类就该好好待在森林另一头，老缠着我们魔王陛下干什么，被厌弃才好，魔王陛下是整个魔族的，才不是随便哪个人类的！
张起灵清楚的感受到了那名将领对他的恶意，他能肯定，吴邪也感受得到，但是对方什么也没说，别说斥责了，就连回护的举动也没有。
还是有什么变了，吴邪不会再一心一意的待自己，没了自己的挟制，他又会每晚都去找那个人，直到那个人回来……那个人，对吴邪很重要吧，要不然吴邪也不会那么费尽心力的去找。
如果自己能在他之前找到那个人就好了，至于做什么，那可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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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3333小哥知道自己在吃自己的醋吗(*σ´∀`)σ